国内的翻译者把森田疗法的主要观点都归结为“忍受痛苦,为所当为”。有许多强迫症朋友抱怨:我一直在“忍受痛苦,为所当为”啊——我一直都在忍受着痛苦、忍受着症状的折磨,坚持着还算正常的学习、工作和生活呀!根据我们的体验及对众多求助者的了解,实际情况也是如此。真正因为强迫症而使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陷入瘫痪的案例是非常稀少的。不管他们如何觉得自己就像生活在地狱中,但基本上都能保持正常的社会功能。大部分人都能在别人面前掩饰得很好,有些甚至还是同学、同事眼中颇为成功和快乐的人。 一个“接纳”,一个“忍受”可以说是天地之差,甚至可以说是东西方之别。也许有人会说这有点儿大惊小怪、小题大作。下面我们就不嫌冗繁地详谈这个问题—— 就像天有日月、历有阴阳,这世界也从来不是一个大同,东西方的一些差异是显而易见的。在对待万事万物的基本态度和方法论上,西方是雄辩的、男性的、自我意志的、科学的、逻辑的;东方则是静默的、女性的、顺应自然的、整体的、辩证的。西方是鹰是狮子,锐利的眼睛、争斗的本性;东方是龙是凤凰,兴云起雨、化灾呈祥——神通广大,但决不噬血;神秘幽远,又决不虚幻。 西方运用还原分解的实验室法,在对死的物质世界的探索上取得了伟大的成就。除了量子论中“上帝是否掷骰子”的问题无法解决外(其实这个问题已经关乎人的精神和意识),他们一般自信可以靠这个方法解决世界上的所有问题。好!强迫症不是吗,思想有问题、意识有问题就是脑组织有问题。到我实验室来,我们在显微镜下把这个病变大脑还原到最微小部分,看看到底哪里有异常、有病变,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里面作祟。然后发明一种化学药剂把它纠正,或者干脆在脑袋上开个洞,用手术刀把它“喀嚓”了就完了——这是最典型的西方思路。也许有人会说弗洛伊德也是西方的,人家并没有这么做啊——弗洛伊德也是这么干的,其他人是“物质分析”,他是“精神分析”,但同样是“分析”。别人是在物质层面上寻找那个“强迫症原子”,他则在心理层面上寻找那个“病原子”。在方法论上同样是解析的、还原的,在态度上依然是对立的、斗争的。弗洛伊德一生亲自治疗的强迫症我们掰着手指头数,十个手指都用不完。咨询室就是他的实验室,那屈指可数的几个患者就是他的实验品。他通过研究强迫症而名扬世界,但他的实验品却被世界遗忘和冷落了,直到现在都是。 还是那句话,说到西方在强迫症的治疗上的贡献,那么这个贡献就是他们证明了这种建立在对立态度上的分析法对强迫症的无能为力。关于强迫症,从生理病理学角度的探索已经失败了,起码到现在为止还是失败的。一百多年了,如果有什么确切发现,强迫症的治疗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从心理分析学角度的探索也失败了。弗洛伊德最初认为强迫症是人的本性与社会禁忌之间的冲突所致,后来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同自己的斗争。如果不是当初对弗洛伊德理论的深入研究,我也不会如此坚定地“鼓吹”我们所谓的东方心理学。强迫症的驱动能量是内心的焦虑和恐惧,而作为一个人,只要有“生”(代表快乐、成功、顺利、温暖等正向的事物)渴望和期待,就会有“死”(代表痛苦、失败、挫折、寒冷等负向的事物)的焦虑和恐惧。而如果你总是试图站在“死”的对立面来否认和抗拒这些内心的焦虑和恐惧,那么你就开打了一场自己同自己战斗的战争。你永远不可能获胜,因为你在试图用自己的左手战胜自己的右手。而恰恰是因了你的这种自我冲突和自我斗争,才导致了矛盾的不断升级,从而把自己拖入一个好像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忍受”,你的基本态度依然是敌对的,斗争的,只不过那是一种无奈的、无声的斗争,你依然在强迫症的“淫威”之下。“接纳”,你一下子由被动变主动,一下子由低姿态到高姿态,从斤斤计较到宽宏大量。而只有“接纳”的态度才能平息那场战争,才能破除那个不断升级的恶性循环,像一个不断滚动变大的雪球停止滚动并在温暖的阳光下逐渐融化消失。 “忍受”和“接纳”,总让人觉得有些怯懦和消极? 并不是任何事情我都说要“接纳”。我们不会傻到说你的胳膊腿摔断了还要你去“接纳”。但在一些心灵方面出现的问题上,在强迫症的问题上,在社交恐怖症的问题上,在抑郁症的问题上,我们说接纳不但不是怯懦,而却是一种大智慧、大无畏。盲目地挣扎抵抗更能昭示并激化你内心的恐惧和无助,而且这种抵抗也来得更容易。“接纳”则需要你对自己内心情感变化规律的真正用心了解和体察,当你有智慧连自己的焦虑和恐惧都能包容和接纳,那才是真正的大无惧。 注:本文摘自一修老师文章,欢迎大量转载,请注明来源。
|